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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寺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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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的午后,在四九城的胡同里漫游,误闯智化寺,遇见一院梨花白。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把花瓣映得近似于银,衬着红色的殿门,令昏沉燥郁的人恍然沉静下来,脚步亦不自觉地慢了。

我站在那儿,看见零星有人跨进院子。为佛而来的,先被花儿迷了眼,定定地看,为花儿而来的,又屏气凝神,先执香拜上一拜。从一个游离的旁观者视角来看,那眼神里流露出的心安,二者并无不同。

高歌

我想,听着梵呗圆音生长,依偎着缥缈烟火绽开的花,是比别处的花多些灵性的。而一座枯守在时间里,不动声色地承纳俗世悲欢的寺,大约也会因为有了这一院的花开,而有了温柔的眉眼,更近似佛的神态。

在茫茫岁月里,是寺的亘古安慰枝的槁枯,是花的鲜妍拥抱寺的沉寂。古朴与明艳,凝固与生长,永恒与幻灭,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早已是,花非花,寺非寺也。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寺不在远,有花则灵。

花与寺,烂漫与庄严,从不相斥,从来自然。自然地沾染了对方的气息,自然地形成一种互文。一座寺,若花开得好,感觉上便不过分肃穆,不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一树花,若端端地长在寺里,长个上百年,仿佛也成了仙一般,枝杈横伸出去,都带着禅意美感。

城市里,玉兰不罕见,南北皆有,只山村里不多,于是对于玉兰的印象,常常是大家闺秀般的,出身于世家,举手投足大大方方,琴棋书画信手拈来。

前年春天踏访京郊大觉寺,见到寺里的玉兰,真与外面不同。碧山,白塔,红墙,野猫三五,僧人六七,那玉兰一棵棵峻身落拓地站着,褪去大家闺秀的女儿态,多了几许清冽。

那花儿未开的,花苞颤颤如殿前摇晃的烛火,全开了的,花瓣丰盈舒展,弧度一如佛像低垂的眉眼,爱怜眼前惶然的众生。

金陵之春,每年大约都是由鸡鸣寺的樱花宣告的吧。

樱花盛开的时候,鸡鸣寺大约没有几刻是幽静的。这里既占尽春光,自然引游人无数,在古刹楼台间流连,在如潮花海中欢语,在梵音响起时愣住一刹,留下一地好奇,转身离开。

樱花开不长久,正如春之易逝,早知如此,不必感伤。世间之事,大抵这般,那观音殿的楹联上书:问大士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有时候几乎错觉,这两句何尝不是樱花语。

影像视觉杨

去寺里,既是见佛,也是见花。那庙堂之上,花木之间,氤氲着的,从来都是同一种清净与自然。

去古寺,既为寻花,亦为探古。

旧时帝都俗谚,春时四大花事:崇孝寺的牡丹,极乐寺的海棠,天宁寺的芍药,法源寺的丁香。春至此而极盛矣。如今前三均不可追,只余法源寺一处,年年丁香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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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源寺的过往是悲情的,从其旧名“悯忠祠”便可窥一二。

从贞观年间,唐太宗东征失利,下令建造这座悯忠祠开始,到北宋末,宋钦宗赵桓被囚禁于此,后宋遗臣榭枋得抗元失败,在寺中绝食身亡,再至明朝末,大将军袁崇焕含冤凌迟于甘石桥,一名佘姓义士拾其残骨,埋于此处。还有作家李敖,在那本《北京法源寺》里记叙的关于谭嗣同与梁启超在法源寺相遇的经历——

一千三百年,一座隐匿在胡同深处的寺,原是这般从旧朝烟雨里走来,联结了战争、死亡、救国与信仰,如今在这世俗与清幽的交叠之处,照旧烟火鼎盛,丁香绽开。

高歌

丁香的香气,是清新而带有些甜味的。花朵儿又小,衬在浓绿的叶子里,一开开一簇,看上去像是从未经事的少女,一脸羞怯天真,实在与法源寺的沉肃很不相关。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丁香实际是种药材,可温脾胃、止霍乱、去毒肿。看似是草木中的弱者,却朴素至极,有无量功德。

影像视觉杨

古刹千年,人间戏场。

一切尘埃落定后,唯有最朴素,最简单的,可以最久远,最恒长。

好山好水里有寺,拥攘闹市里亦有寺,闲时,烦时,花开时,花落时,人不知往何处去时,便去寺里走走。

橘涂初四

有人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念念。心里的纠结与苦楚,要找神明倾诉,你相信会得到帮助,这份“信”会变成一股可以仰赖的力量。

也有在寺里只是散步,呆坐的人。不为问佛,只是在庙宇中慢行,在繁花盛开的树下坐一会儿,藉由这处幽静,洗刷掉周身的浮躁。

橘涂初四

不带着目的,就是在寺里最好的状态。只踏实地把自己交付在这清幽的禅院中,沐清风,闻梵音,看云影天光,看石上青苔,看花儿开得正好,也看落花碾作尘。

寺庙确乎有种难以形容的气场,让人敬,却不至于畏,让人欣,却不至于喜。在这恰到好处的处境里,人会渐渐生出面对自己的勇气。

问佛,问花,问天地,归根结底,人要问的,都是自己的心。

橘涂初四

曾在一座寺院里聆听了一节晚课。

晚课的时间大约在五点钟,正是太阳要落的时候,余晖灿烂,照在寺院的水缸里,照得盛开的莲花有种无法言喻的慈悲神态。

那一刻,我蓦地想起一首松尾芭蕉的俳句来:

寺钟隐,

花香又撞响,

在黄昏。

大殿的钟声响起,暮色降临,余晖即散,睡莲会随着夜色闭上双眼。

所有这些元素,在那个刹那突然整合起来,你几乎能感到那僧人的木槌是直接敲在了你的心上,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不由得大胆想一想,那一刻,算不算见到了佛。

大约是见到了吧,那天。

一同上晚课的居士,有一位是住在附近的奶奶,她走出大殿,仔仔细细叠了衣裳,塞进布包里,蹒跚向寺外走去。

我随她一并走,说,我不懂经文里念的是什么。

她说,你只要记住,看见花开,就是看见佛,看见佛,就是看见母亲。

来源:谁最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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