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松壶集》内页
□刘恒杰
自古以来，泉城济南山水秀美，风景如画，文人墨客至此无不歌咏以记。可以说，这些灿若星辰的诗歌与济南山水相映生辉，山水因诗歌而增色，诗歌因山水而永存。近年来，多种有关赞美济南山水的古诗选本刊行，为做大做强济南山水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在这些选本之中，我们基本上没有读到莱芜古代文人的诗作。明清以来，莱芜地区出现了许多有较大影响的文化名人，如亓诗教、张四教、程云、潘绍烈、张梅亭等，他们都是进士出身，为官清廉，政绩卓著，且都有诗文传世。其中有许多描写济南山水的诗歌，皆可比肩诸选本中各地文人的佳作，尤以程云和张梅亭为最。时代演变，莱芜地区如今已成为济南的一部分，现选取莱芜古代文人部分有关济南山水的诗作于下，以作补遗，并供参考，以免遗珠之憾。程云七十余泉首泺澜，一泓突屼结峰峦
程云，莱芜程故事村人，字天翼，号松壶，生于明万历三十八年(年)。其自幼博览群书，清顺治五年(年)戊子科乡试中举，翌年会试进士及第。中进士后，任湖北孝感县令，因不得志，上任一年多即辞归故里，从此闭门隐居，益以诗酒自豪。其诗结为《松壶集》，为清康熙刻版。清宣统《莱芜县志·人物志·文苑》中云：“其诗以五律为最，三四言以及乐府古今，高下成声，繁促和节，亦沨沨乎盛唐遗音也。”民国《续修莱芜县志·艺文志》中说：“莱芜诗人篇什之富，无如松壶，集中有句云：‘生平我亦耽吟客，万首何人为录遗?’其风概可想见矣。”《山左诗钞》选其诗16首。《松壶集》全20卷于数年前在美国哈佛大学图书馆被发现，江阴进士戚藩作《序》，莱芜进士魏锡祚刻版印行。戚藩在《序》中写道：“松壶程子，天才骏发，不受绳束，读其诗者，多以旷代逸才许之。”
《松壶集》中，与济南有关的诗作不下50首，其中写趵突泉的有4首。
其一：《趵突泉》
七十余泉首泺澜，一泓突屼结峰峦。黄粱阁静摇晴雨，白雪楼孤集夏寒。凿凿石砂群玉圃，罗罗星斗错冰盘。独来坐卧名碑下，剥落芜苔扫欲殚。
“泺澜”就是趵突泉。诗中提到了黄粱阁与白雪楼。白雪楼位于趵突泉东南侧，为纪念明代著名文学家李攀龙(-年)所建。黄粱阁就是指吕祖阁，即今趵突泉北岸的泺源堂。
其二：《次赵松雪趵突泉韵》：
遍历名川更有无，解衣磅礴任倾壶。佛头倒插云全湿，仙掌遥侵露未枯。凭槛岂非临北海，移舟何必泛西湖。吴兴真迹兼佳句，千载追游意不孤。
标题下有注：“传是海眼，自松雪时有诗。”
元代著名书法家、画家、诗人赵孟，字子昂，号松雪道人，可以说是泉城济南一张响当当的文化名片，他不仅仅有那幅享誉海内外的《鹊华秋色图》，还有一首冠绝千古的《趵突泉》诗。数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与赵诗进行唱和，清代著名诗人田雯说过：“赵松雪一诗，和者千人。”程云的这首和诗即为其中颇为值得一读的一首。
解衣磅礴，指神闲意定，不拘形迹。千佛山东南的佛慧山上，有一座非常大的石刻佛头像，为北宋景祐二年(年)所造。佛慧山因此成为大佛头山。“佛头倒插”应是指佛山倒影。
其三：《次吴无聘趵突泉韵(之一)》
迥出石栏遥溅衣，亭开来鹤更萧机。自分鼎足争高下，谁解龙鳞互密稀。安得携从居士卧，曾闻伫看道人飞。寒陵一片娑陀石，想象遗风尚可依。
题目下有注：“吕仙有联:道人元为看泉来。”
趵突泉边的泺源堂，原为供奉八仙之一的吕洞宾的吕祖庙。趵突泉东侧,有一座青石平板桥，桥虽然不宽阔,但桥栏上雕花纹饰古朴典雅,名字也很美,叫“来鹤桥”。来鹤桥原为木桥，由明代万历年间历城知县张鹤鸣始建，天启年间济南知府樊时英重修，清代顺治年间监察史程公再次重修。后改木桥为平板石桥，并在桥体两侧设置了雕花的石栏。
其四：《次吴无聘趵突泉韵(之二)》
石径板桥逐横斜，不知涤荡几繁华。若为散作峰头雪，何处浮来洞口花。寂坐滔滔含大陆，澄观历历展平沙。重游正及清秋晚，薄暮长天落片霞。
吴无聘，生平事迹不详，当与曾任济南知府的吴南岱有关联。吴南岱，字泰岩，江南武进人，顺治六年(年)进士，十年(年)任袁州知府，期满后任济南知府。吴南岱因蒲松龄的《胭脂》名闻遐迩。辞官后的程云多次去济南游览，一定会去拜访吴南岱，在吴南岱那里见到了吴无聘并与之唱和。说吴无聘与吴南岱有关联，可从阎兴邦(-年)的《和无聘先生韵应泰岩吴公祖命》中窥见端倪：其中有一句“廉似使君惟饮水”，使君指曾任济南知府的吴南岱。
除上述四首写趵突泉的诗外，程云还有一首题为《华不注》的诗：“高岂必陵迟，回澜绝蔓支。一青遥未了，三匝始无疑。月小看如立，云孤欲不移。独能辞众赏，好自抱幽奇。”一首题为《济南长亭》的诗：“白发萧疏柳自青，秋风千古一长亭。行人直说前朝事，济水潺湲不可听。”另外还有《济南七夕》《济南道中(二首)》《济南老妇卖柴行》等多首写济南的诗。
张梅亭
青帝千峰皆向北，黄河万里自西来
张梅亭(—年)，莱芜曹家庄村人，字雪安，号对溪，别号一松子。光绪十五年(年)举人，光绪二十四年(年)进士及第，官礼部主事。张梅亭诗作均收录在其《一松山房存稿》中。
中举后，约光绪十九年(年)至二十三年(年)，张梅亭去济南游学，受到当时主讲尚志书院的孙葆田的赏识，张梅亭遂在尚志书院充教习，同时准备考进士。尚志书院在济南“西关金线泉侧，明进士谷继宗别墅，清同治八年(年)巡抚丁宝桢因其旧址建为书院”(朱亚非等著《齐鲁文化通史·明清卷》第页)张梅亭所说的“金泉精舍”实际上就是尚志书院。在尚志书院读书讲学期间，张梅亭写有多首关于济南山水的诗，流传下来这些诗大都写于“丙申”及“丁酉”年，即年和年。其诗格调高雅，文辞精美，艺术水平极高，仅举数首如下。
其一：《返济南金泉精舍》(二首)
精舍经年别，重来便似家。竹光犹砌石，蕉影尚窗纱。似识归来燕，谁栽去后花。诗情浑未减，绕屋手频叉。
既劚庭前草，还清舍北尘。篱根先种菊，池上且垂纶。举酒邀明月，移床待故人。悠然亭子好，一上一回新。
其二：《静夜》
笛声三弄罢，片月下空廊。人静虫相语，风来花有香。斗移知夜久，露重觉衣凉。万事青宵里，营营已尽忘。
其三：《湖堤晚兴》
天气互阴晴，堤边向晚行。雨来天正黑，月上水初明。更静荷香远，楼高笛韵清。营营朝市客，营羡葛衣轻。
其四：《空堂(在济南)》
空堂独夜坐，寂寞客中愁。蟋蟀三更月，梧桐一院秋。钟声出山寺，笛韵起湖楼。正有离乡感，徘徊意未休。
其五：《登汇波楼》
危楼高迥绝尘埃，此日凭栏亦壮哉。青帝千峰皆向北，黄河万里自西来。茫茫禹迹秋原合，点点齐烟夕照开。更上一层回望处，风云浩荡接蓬莱。
以上诗，题目下均注有“丙申”二字。
其六：《地僻》
地僻春来晚，庭空客至疏。离家九十日，不见一封书。
其七：《镇日》
镇日掩柴荆，空闻啼鸟声。连朝泥滑滑，一鱼断人行。
其八：《日日》
日日上高亭，悠然见南山。潺湲一夜雨，苍翠失烟鬟。
其九：《夕阳》
夕阳半成红，春水一篙绿。我归自明湖，湖光犹在目。
其十：《明湖雨》
明湖三日雨，新晴开林薄。山色与湖光，荡漾满城郭。
以上诗，题目下均注有“丁酉”二字。
张四教
窗破荷香入，湖平月色浮
张四教(—年)，字道一，号芹沚，莱芜区和庄镇张家台村人。顺治三年(年)进士。初授山西平阳府推官，行取吏部考功司主事，转任兵部车驾司主事，擢兵部都捕员外郎，超授山西按察使司佥事、提学道，升任陕西按察使司副使、西路兵备道。诰授通议大夫。张四教任职山西时，发现了少年英才陈廷敬并着力培养，后陈廷敬果然成为一代名相和著名学者。张四教诗文收入其《大榆山房稿》。
张四教有一首《乙丑初秋旅济上》的诗：
地僻客难问，身闲仆亦休。少游还到眼，老况易惊秋。窗破荷香入，湖平月色浮。个中饶静远，意久在沧州。
此诗载《山左诗钞》，诗作于康熙二十四年(年)。时年张四教已经83岁。偌大年纪的老人还念念不忘曾经游历的济南美景并在有生之年再次游览并赋诗以记，的确令人动容。其中的“窗破荷香入，湖平月色浮”，为历来传颂的名句。
曾任胶州学政的莱芜口镇东街举人魏鸿祚(—年)，著有《一枝园诗文集》，集中亦有数十首关于济南的诗作，其中有一首《济南夜雨》：
客夜逢疏雨，潇潇冷气侵。漏声听不辨，幽兴坐来深。旅邸皇家梦，孤灯问世心。自伤寥落意，何处是知音。
原标题：莱芜名士笔下的济南山水
值班主任：颜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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