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李邕,字泰和,广陵江都人,因晚年出任北海太守,因此也被叫作“李北海”。李邕不仅是文坛圣手,更是有唐以来屈指可数的书法家。在初唐到盛唐行、楷书审美发生转变的大潮中,李邕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虽说他的个人书法风格根植于二王,但是细看他不同时期的作品,可谓面目各殊。
《出师表》局部传统与创新,一直都是画家最为重视的,因而齐白石的那句:“学我者生,似我者亡”。成了很多人的标榜。
与齐白石同一时期的吴昌硕也曾说过相似的话语,他说:“学我,不能全像我。化我者生,破我者进,似我者死。”
《出师表》局部其实,早他们几百年,也有一位大家说:“学我者死,似我者俗。”并且还影响了苏轼、米芾等人。
甚至元代的赵子昂也极力追求他的笔意,并从中学到了“风度闲雅”的书法境界。
他就是李邕。
《奉别帖》局部众所周知,李邕书法当属王羲之体系,但李邕书风并不死守右军法度。被贬遵化后因立功出任澧州司马时,他的书风开始发生转变。
当书法家遭遇重大变故后,心境的改变自然会影响到个人的书风。李邕便是如此,从早期的顺风顺水,到突逢大变被贬遵化,书风也因此嬗变。
《奉别帖》局部如果以作品作为分水岭的话,便是他的《端州石室记》了。在此之前李邕恪守右军风规几乎不事加减,之后他不断融合北碑的意趣,晚年作品更是掺进了王献之的笔调。
01笔墨间尽显张扬与骄肆
李邕严守二王法这段时期正值他人生中较为得意的阶段。
《麓山寺碑》局部早期的李邕,如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薛稷等众多初唐书法家一般,以研习继承王羲之书法为宗,结字也似《怀仁集王圣教序》,但他在学习王羲之的时候特别注重取舍。如,在字形正斜的处理上,李邕是把王羲之欹侧的特点扩大化,似乎向世人展示他对王字过人的洞察力和敏感性。
李隆基为太子时已经和李邕很要好,李峤、张庭珪等当朝大员对李邕也是特别关照。虽然朝政险恶,李邕一度被贬于朝野,但是李邕又多次得到宋璟帮助,因而屡次迁升。
《李思训碑》这个时期的作品如《李思训碑》亦表现出一种凌厉刚毅而翩翩自肆的气息。
此碑用行书写成,虽与二王书风接近,但妍丽之中而又富有强劲豪放的气势。用笔多有侧锋起笔,中侧并用。并且落笔处尽显锋芒,行笔果断而刚劲有力。
如“亢”字、“彭”字,许多横画在起笔处重压,因而在左下方形成一角,然后翻笔而行,或俯或仰。尤其是“彭”字最后一笔横画,凌厉迅疾,往下弯曲而形成一种张力,显得极有弹性。
《叶有道碑》《叶有道碑》,用笔纤丽,运笔内撅,中宫紧收而且结字往往上紧下松,使得重心上提。北宋最忠于二王法的蔡襄亦评价:“邕之所书此为最佳也。”斜画紧接的结构、内撅的运笔都是李邕长期学习王羲之所形成的习惯。
02《端州石室记》书风转变的分水岭
改变他书风的便是李邕任海州到徙官澧州司马这段时期了。
《娑罗树碑》局部此阶段是李邕书法形成个人面目的重要时期。正所谓“摆脱旧习,笔力一新”,此时的李邕从右军用笔纤丽、结体欹侧的旧习中走了出来,转而取法北碑。
如《娑罗树碑》,在风格上明显异于以往的碑版,气韵尤近欧书。用笔与欧阳询行书一样,同是吸收了二王一脉一拓直下的笔法和内撅的笔势,但是结字则与欧体不同,其字形偏方扁且宽博,字脚趋于齐平一改以往左低右高的范式。
《娑罗树碑》局部李邕变欹侧跌宕为方扁宽博,杂有古朴的隶式,如此迹象似乎透露出李邕向北碑取法的端倪。
之后,李邕便遭遇了人生最大的转折,他被指控在陈州任上贪赃枉法,幸好许昌孔璋上书玄宗代死得免,遂贬为遵化县尉。
是年邕州发生叛乱,李邕以遵化县尉身份受命杨思勖指挥,作战立下功劳,升澧州司马。第二年,李邕赴任澧州途经端州,游历石室岩留下了《端州石室记》。
《端州石室记》清代拓本《端州石室记》是李邕传世唯一的楷书作品,也是李邕书风发生明显转变的分水岭,自此后他开始向北碑取法。
此碑以楷书创作,取北碑之厚重,融隶法之扁平,笔法上除内擫外,外拓之法频现,结字上兼具隶楷的平正、宽扁特征,与早期作品相比较,重心从上提逐渐压为下沉,用笔力沉道重,追求稳重之美。
《端州石室记》清代拓本既然书风改变了,那自然就要有成熟期了,这段时间就是李邕自澧州司马起任括州刺史至移官海州被杖责而死。
这一时期,李邕完成了《晴热帖》《奉别帖》《法华寺碑》《李秀碑》《灵岩寺碑》《卢正道碑》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这些作品除保留了李邕从北碑中吸取的外拓型的结构以外,还掺进了小王的笔调,间或出现侧锋用笔,因而使得运笔亦是趋于外拓型。
《法华寺碑》局部如《法华寺碑》,用笔丰腴温秀,结体近《李思训碑》,缺少了欹侧险绝之态,通篇自然流畅,婉丽可爱。如果说此碑还不能说明这种嬗变的端倪,那么把李邕在开元二十二年创作的《晴热帖》拿来比较,就明显感觉到仿佛出自王献之之手。
然而,李邕对小王的学习并不是亦步亦趋,他理智地摒弃了王献之纤媚柔弱的一面,取法大令用笔外拓而雄强的优点。
《法华寺碑》局部这一时期李邕用笔多用重按,结字的重心由上提渐变为下压。如果说“重心上提”可追求飘逸之美的话,那么,“重心下压”追求的则是稳重之美。
与上一阶段的作品相比,结字的斜向取势继续消减,结体平整而紧密。到了《李秀碑》时,已在沉着痛快中有含蓄浑融之妙了。
宋拓《李秀碑》局部《李秀碑》是李邕晚年最突出的佳作之一。此碑碑起收转折相对内敛含蓄,用笔方圆结合,骨丰而肉润。行笔以中锋为主,线条显得浑厚凝重。用笔虽与《麓山寺碑》同属厚重一路,但相对更加圆润含蓄。体势虽类《李思训碑》,但用笔大不相同,加之很多字的外形呈外拓状,更显雄浑深厚。
从《法华寺碑》到《李秀碑》,李邕的审美取向发生了与《李思训碑》有所不同的转变,不再是“以荒率为沉厚,以欹侧为端凝。”相反呈现出一种变荒率为沉厚、变欹侧为端凝的状态。
宋拓《李秀碑》局部结语:
总的来说,李邕在书法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创造力,他将二王行书与北碑巧妙地结合起来,让南北书风能够在他的书法艺术中合成一家之法。
使其书法不仅具有南朝灵秀多变的一面,同样具有北朝书风中浑厚朴拙的一面。这种独特的行书风貌不仅得到了时人的认可,此后更是赢得了历代众多书家的一致称赞。
如董其昌评“余尝谓右军如龙,北海如象,世必有肯予言者”,何绍基评“北海书于唐初诸家外,自树一帜,与鲁公同时并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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